调查动机
信息技术发展迅猛,可以说正改变着我们的工作生活方式。然而,一些不法分子也瞄上了信息技术发展带来的“红利”,利用信息技术“打造”新的作案渠道,网络赌博便是如此。尽管相关部门持续打击网络赌博违法犯罪行为,但总有不法分子为利益而疯狂,借助技术不断变化作案手段。不法分子是如何运作网络赌博的?网络赌博程序开发者与开设赌场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利益链条?围绕这些问题,《法制日报》记者进行了深入调查。
□ 本报记者 韩丹东
□ 本报实习生 李文冠
斗牛、炸金花、斗地主、猜大小……24小时轮班值群,输赢过万不是梦——这是当下一些网络赌博群的真实写照。
相较于线下赌博,网络赌博玩法花样层出不穷,迷惑性更强,其中的套路、陷阱更是加剧了其危害性。
网络赌博群输赢惊人
天津市蓟州区渔阳镇的吴凯是一名汽车销售人员,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被表弟拉进一个名为“伏牛&大吉大利”的微信群。
吴凯告诉记者,这个群是一个有着38个人的赌博群,群里人员都是经熟人介绍加入的。
“我在群里问怎么玩?群主‘大硕’告诉我试一局就知道了。不过,我没有贸然进场,先旁观了几局。”吴凯说。
吴凯介绍说,这个群主要玩的是“斗牛”,规则与日常赌博手法一样,基本上是现实赌博的网络版。群主负责“开房”,“开房”的意思是群主通过一个应用程序创建一个房间,然后发到群里,群里成员谁想玩就点击链接进入房间。开一次房,也就是群主发一个链接可以玩24局,大概需要十几分钟。玩完24局,会出现一个结算统计画面,上面列出每个人的输赢,从赢得最多的人到输得最多的人依次排列。
“统计画面以积分的形式显示,1积分等于1元人民币。我观察了很久,由于每次赌局截图都会发到群里,我粗略统计过,每次赌局基本都在千元以上输赢。”吴凯说。
吴凯告诉记者,在结算画面发到群里后,群主会立刻在群里说话,要求输的人赶紧扫二维码付款。之后,就会看到输的人在群里说“已扫黑号”“已付款”等。输的人付款后,群主就会发一个新的房间链接到群里,然后大家继续“开磕”(“斗牛”话语——记者注)。
吴凯说,他旁观几局后也想试试,于是,群主把新的链接发出来后,他立刻就点了进去。由于是第一次玩,他点击链接之后被要求确认登录以及确认头像,确认之后才跳转到一个房间。
吴凯说:“房间里一共有9个席位。9人都是玩家,在大家都点击‘准备’后,游戏就开始了。游戏规则是每个人5张牌,5张牌发完后,只能看到4张牌的点数和花色,第5张牌看不到。之后大家开始抢庄,分为‘1倍’‘2倍’‘4倍’三个等级,几乎每局都会有几个人‘4倍’抢庄。如果‘4倍’抢庄的不止一位玩家,则系统随机指定‘4倍’抢庄的玩家中的一位担任庄家。庄家决定之后,闲家下注,分为‘1倍’至‘5倍’5个等级,牌面也根据大小分为‘1倍’至‘8倍’8个等级。之后比大小决定输赢,如此反复,一共24局。”
吴凯说:“我们玩的不算太大,两个积分的底注,也就是两元钱的底注,在这个基础上翻倍,如果都是最高的倍数,那就是320元。如果作为庄家,8个闲家都赢,不用翻太多倍,就会输得很惨。”
吴凯说,他玩了一局后果断退群,“我觉得,不管怎么玩都是输,根本赢不回来。而且,群里昼夜不停歇,一直有人在说话、在赌博,诱惑太大,所以就退群了”。
“输了的人要按照积分扫码给群主支付全额款项,但是赢了的话,群主不会全额转给赢家,因为群主会抽头赢家所赢款项的10%,按照四舍五入收取。”吴凯说。
群主联合开发者作弊
一个网络赌局的形成,离不开开发者设计出来的应用程序,更离不开撺掇赌客开局的操盘者。
杨飞自称是河北省唐山市人,他创建有两个“斗牛”赌博群,并且是两个赌博游戏的代理人。
杨飞是《法制日报》记者几经辗转找到的“业内人士”。在记者反复强调想做一款类似的程序,并且答应如果程序上线则送给他“房卡”后,杨飞才放松警惕,将记者拉进其创建的两个微信群。
为何要建两个群?杨飞告诉记者,一是因为玩的人多,一个房间最多9个人,所以要把人员分开。不过,把人员分开不是随机的,要按照一个标准来分,这就是第二个原因:一个群是以两个积分为底分,一个群是以5个积分为底分。
“虽然只有两个群,但有时候也忙不过来。两个群至少要3个人全天24小时轮番盯着,而且每个人都有好几个微信号,不然到了限额就没法结账。我负责建房和记账,另外两个人一个负责收输家的钱,一个负责给赢家转钱。非常累,睡眠严重不足,真困了就轮班休息。”杨飞说。
为何要这般拼命?杨飞告诉记者,每开一次房都会有一笔收益。“斗牛”玩的快,开房可以开6人20局的,也可以开9人24局的,但不论哪个,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所有对局。然后,作为群主就有收益了,一般抽赢家的5%至10%,底分为2积分的群一天大概能抽3000元左右,底分为5积分的群一天抽成比较多,从5000元到10000元不等。
除了建群“开房”,杨飞还在不断寻找新的赌博程序。“这个‘行业’不好干,一个程序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被封一次。有时候开发者维护及时可以解封,有时候会停上几天,有时候甚至会被永久封停,所以要找新的程序合作。”杨飞说。
寻找赌博程序合作,需要投资吗?杨飞告诉记者:“建房需要‘房卡’,一般100元140张‘房卡’,9人房间需要4张‘房卡’,6人房间需要2张。100元的‘房卡’可以用一天,这比起收入来根本算不上成本。再说,合作的开发者还会送‘房卡’。”
如杨飞所说,开设网络赌场的人花钱向网络赌博程序开发者购买“房卡”,但购买“房卡”的金额并不高,那么,网络赌博程序开发者靠什么赚钱?
“现在的赌博程序都有外挂插件,而且大多都仅限于群主可以用,也就是‘开房’者可以用。有些程序的开发者会将外挂插件给我,用这个插件后,我可以选择这局来什么牌、是否抢得到庄,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的牌,偶尔我会用外挂插件来几把,赢一点钱,然后和开发者七三开,这样开发者比卖‘房卡’划算。”杨飞说。
赌博外挂程序成生意
杨飞告诉记者,最近一款赌博程序的公众号就被封停了,现在上线的是App,只需要群主下载App,同样可以发到群里,玩家不用单独下载。
记者多方要求后,杨飞把一款赌博程序的开发者张哲介绍给了记者。
最近几天,张哲发的微信朋友圈状态都一样,写着“客户端开房已上线,代理群主们快来联系,再也不用担心封链接和卡顿的问题”。
记者发现,新的客户端仍是赌博程序,与之前相比画面质感更好了,而且分为“青龙”“白虎”等六个大区,游戏内容仍是“炸金花”“斗牛”等,“房卡”仍是100元140张。
记者问张哲,有没有外挂?张哲回答:“我们是正规平台,不人为操控。”
不过,杨飞说,几乎每个电商平台上都有外挂出售。
记者随后在一家电商平台上以“牛牛外挂”为关键词进行搜索,出现数以百记的商品。商品头图大都写着“外挂”“透视”“辅助”“斗牛”等字样,而且注明安装请加微信。
记者尝试通过该电商平台的聊天工具与店家联系,也曾请求加为好友,但都未回复,并且拒绝添加好友。
随后,记者根据一家店铺图片上的微信号添加好友。根据对方要求,记者以另一种方式添加为好友。对方随即直接语音询问记者玩哪一种游戏,是“斗地主”还是“炸金花”,需要安装什么外挂?并告诉记者安装一CF卡盟辅助种外挂只能玩一种游戏。
记者表示想安装一个“斗地主”的外挂,并询问安装外挂后有哪些作用。对方随后给记者发来一张App功能的截图,上面可选的功能有透视地主、透视农民、强制抢地主、地主模式、防透视、起手王炸、起手飞机、起手连对、随意选牌等功能。
根据提示,只要随意下载市面上任意一款斗地主软件,进入该软件的房间,并将该房间的IP号码输入安装的外挂即可操作使用,十分简单。
对方表示,斗地主、麻将、“斗牛”等都可以安装有针对性的外挂,价格都是688元。无论是苹果系统还是安卓系统,都有相对应的外挂。对方催促记者如果确定安装,就将记者拉进财务群,先付给财务200元定金,然后将软件做好链接发给记者,安装好了再付尾款。记者以再考虑考虑为由结束了对话。
制图/李晓军
